在近到呼吸交缠的距离里,他去取沙发上脱下的外衣,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黑色盒子。然后他抽身回来,在萧逸紧张无措的目光里打开盒子,将黑色盒子里银色的手链拿出来。
“和我交往。”用一种厌倦的口吻再次说出了这句话,林政言不容拒绝地握住少年的手腕,将凉冰冰的手链严丝合缝地扣了上去。
掌中的手腕正在隐隐转动,想要挣脱开去,林政言没放开他,冷冰冰地看着少年过于徒劳的举动,直到对方也意识到这样做根本无济于事。
很害怕,好可怕。在幸存下来的痛苦里,萧逸不自觉地缩紧了身体,他任手腕握在对方的手中,将脸搁到双膝上,藏起自己。
少年在黑暗里对身前的人虚弱地说。
“为什么?”“我不配。”
对方的短短两句话,仍然令林政言感到了先前那般,如出一辙的胸闷,他无端地生出了暴躁感和伤害欲。
“你想听我怎么想么?”林政言冷漠地问,却没有给出让人拒绝的时间。
“我认为,这世上没有人配得到任何东西。想要借由从未得到任何事物,来逃避这种生而为人就该承受的不配得感,是不合理的,也是不可能成功的。”
想逃,可是逃不开,残酷的话语自行穿过了薄弱的耳膜,而那人温柔的指尖带着怜悯,不可违抗地抬起了他的脸,落下吻。
“你需要做的,是承受它给你带来的痛苦,然后去拥有足以配得上这种痛苦的事物。”
知道吗?拥有这种坚定,这种气势的人,闪耀得无与伦比,就好像恒星在发光,作为无主的行星,只能被诱引,只能围绕着其不断旋转——这是不可抗力。
于是他们开始了正式意义上的交往,至少这次得到了双方言语上的认可。至于步调上二人是否又能真的一致,那或许是一个永恒的不可确的命题。
林政言给他戴上的手链,是在挺有名的品牌店里私家定制的,不仅看起来很贵不说,而且还是设计成没有特定的钥匙,就无法解开已经扣上的手链的款式。除非砍下自己的手,或者毁掉这条手链,萧逸独自一个人站在浴室里,在昏黄柔和的灯光下转动手腕上的手链,看银质金属的表面不断反出来的夺目的光。
解不开啊,他沉静地想,心里感到无可奈何的同时,又在心底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。
文艺汇演上的表演服肯定是没办法再还回去了。萧逸在第二天的午休时间里找到学姐,主动做小伏低地连连道歉,答应会给她买最新的一款hers女士单肩包,学姐才终于放过他。
他和学姐在说话间走过学校操场,与操场上打篮球的林政言他们不期而遇。班上的其他男生看见长发飘飘的漂亮学姐,立刻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朝萧逸起哄。这波操作在此时此刻简直了,风骚得令人窒息,萧逸深深感到脑壳疼,他挥挥手让那些男生赶快别说了,一双眼睛却追着林政言瞟,很是心虚。
林政言正在三分线上投篮,手半点不抖,稳稳地将球送进了篮筐里,弧线看起来流畅优美,一点悬念都没有。然后林政言从场上退下来,对上萧逸的视线,神色波澜不惊地侧头和骆宸说话。
……萧逸面色未改,但已经忍不住暗暗攥紧了拳头,指尖抠进手心里,下牙龈咬合得有些发疼。
学姐对此很大方地和他们班上的那些男生打招呼,格外看了林政言和骆宸那里一眼,对萧逸笑着说:“那两个人是你的朋友吧?经常看到你们一起上下学,个高点儿的那个男生叫什么?”
如果学姐成绩能不那么烂的话,或者多少稍微关注过学校的成绩公示栏的话,是不可能还愚蠢到会问出这个问题的,萧逸没能将这个第一时间诞生的刻薄想法压下来。
“你怎么了?”学姐这么问,萧逸才无动于衷地想,他现下的神色有这么露骨的糟糕了么。
过了大概有十年那么久,不远处的林政言转眼回来,望了望他,双唇无声地开合。
他只“说”了两个字,然后又继续与骆宸说话,似乎毫不担心萧逸是否看见,也半点不担心萧逸是否会看不懂。
“过来。”
不需要更多的言语,更多的动作,这已然足以让陷入一时消沉的萧逸整个人振奋了起来。应这隐秘的召唤,独有的对待,他甜蜜地笑起来,夏日的阳光透过细碎的叶隙落在少年年轻漂亮的面容上,生出了陌生的令人眩目的光。身边的学姐不免眨了眨眼,她下意识地退开一步,想打开手机将这一幕照下来。
萧逸没有给她这个机会,对方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,已全心全意地奔向了他的朋友。阳光追洒在少年的脚步后,碎成片片浮影。
她看到少年奔近那个气势迫人的男孩子,对方随意地将手搭到萧逸的肩上,随后就环紧手臂让人紧靠过来。说笑时那人微侧过头,似不经意地贴近了萧逸的颈间,不动声色地闻了闻少年身上的味道。
真年轻啊,真美啊,学姐微微笑起来,却也已只能感到心中的烟瘾隐隐犯了。
已经是快到高二下半学期的尾声了